正規中介與“二房東”的居間合作

　　“群租房”，是將住宅通過改變房屋結構和平面布局，把房間分割改建成若干小間分別按間出租或按床位出租。群租房空間狹窄、人員復雜，存在著嚴重的消防和安全隱患，記者調查發現，雖然在北京群租房早已被禁止，并進行過多次專項整治，但是并沒有絕跡。

　　記者首先來到位于東四環附近的一家房屋中介的門店，聽說記者想找便宜的房子，一位業務員主動向記者推薦了另一個渠道——“二房東”。

　　某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二房東就是他們自己接的房子，然后他們再隔(打隔斷)，隔完了再租出去。一戶(一套房)他們能隔出一間房子能住七八戶(住戶)，鏈家沒有這種房子(隔斷房)。

　　雖然業務員一再表示公司沒有隔斷房出租，但記者發現，許多業務員都有自己相熟的“二房東”。其中一名業務員就直接給記者介紹了一位，并且馬上就去附近小區看了一套把兩居室隔成5間臥室的隔斷房。

　　二房東王女士：它中間是一個龍骨，龍骨中間夾的是一層隔音棉。但是咱們屋里唯一的要求是，第一不能用電熱毯，不能用別的采暖設施，所以就沒有不安全的因素。

　　而當記者問起怎么簽租賃合同時，這位王女士才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二房東王女士：我們和鏈家的丁丁(丁丁租房)，鏈家旗下的(租房機構)，我們是合作商，我可以給你看一下我和鏈家簽的合同。

　　王女士給記者看了一份她存在手機里的合同文本，甲方是她所在的“宏源嘉業”房產中介，乙方是房屋的承租人。而合同中還有一個丙方，就是丁丁租房，稱為“居間人”。她告訴記者，租隔斷房都只能簽這種合同。

　　二房東王女士：這種房型(隔斷房)往公司報不了，就是說正規的次臥你們可以(跟鏈家)簽，但是這種(隔斷房)簽不了，也得你從我這簽(合同)。

　　王女士說，為了避免有關部門的檢查，現在比較大的房地產經紀公司，賬面上不能有群租房和隔斷房的交易記錄，所以租這種房只能跟小公司簽合同。那么，這個“居間人”又起到什么作用呢？

　　二房東王女士：它(丁丁租房)給我介紹客戶，然后收取你們的中介費，這就叫丙方居間人，所有的居間都得簽我們自己公司的合同，只是它是一個中間人介紹。

　　情況確實如她所說嗎？記者撥通了丁丁租房的客服電話，就宏源嘉業出租隔斷房的情況進行咨詢，得到了客服人員這樣的解釋。

　　丁丁租房客服人員：宏源嘉業是我們合作的一個中介公司，業主有意向把房子打隔斷出租的話，我們只是幫這邊業主介紹租客的。如果租客也接受這樣的隔斷房屋，是沒有問題的。

　　這位客服人員證實了丁丁租房和宏源嘉業之間的合作關系，且不否認通過丁丁代理的房屋租賃業務中有隔斷房出租的情況。但根據北京市《關于進一步規范出租房屋管理的規定》，不僅不允許出租隔斷房，“房地產經紀機構及經紀人員也不得為違反出租房屋限制條件的房屋租賃當事人提供經紀服務。”

　　律師歐陽春：根據國家以及北京市相關行政管理規定，禁止群租房，尤其是作為房屋中介機構，不得為群租房提供中介服務，不得參與也不能教唆他人參與群租房的行為，否則相關房屋主管建設部門可以對其進行行政處罰。

　　房產中介提供的“變相群租”

　　記者調查發現，不少正規的房地產經紀機構在聲稱沒有群租房、隔斷房出租的同時，正是以類似這樣的合作形式，通過把客源介紹給其他中介機構來促成群租房、隔斷房的租賃，并收取中介費。那么，這種情況是個例還是有可能普遍存在的現象呢？記者繼續展開調查。

　　記者走訪了位于北京中心城區內不同地區的十余家房屋中介機構，提起群租房和隔斷房，幾乎所有業務員都會說公司已經禁止這種租賃行為了。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以前我們有隔斷房全給拆了，(只要)有一套，罰我們公司10萬塊錢。

　　雖然大多數房產中介表示手里沒有現成的“隔斷房”，但也有不少可以隨時提供“打隔斷”服務。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現在打隔斷都比較簡單，一千多塊錢打一個隔斷。

　　業務員透露，公司長期代理的房子比較好打隔斷，只要在合同到期把房屋交還給房主前拆除隔斷、恢復原樣就可以了。那這會不會是業務員為了掙外快背著公司的個人行為呢？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我們公司肯定得知道這事，說白了其實我們也是屬于在公司打工的。

　　這位業務員解釋說，公司為了避免房源流失，代理合同等手續都有專人管理，很難私下操作。而記者走訪的多家房屋中介里，能直接提供“打隔斷”服務的也并不多。大多數中介則表示，想多住人有“其他辦法”。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放的上下鋪，里面之前放了10張上下鋪。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你給墻上拉個簾子，拉上。主臥里面可以放兩張上下鋪，就能住4個人。

　　根據住建部和北京市出臺的相關規定，“群租房”并不只是“打隔斷”的房屋。“出租房屋人均居住面積不得低于5平方米，每個房間居住人數不得超過2人”。而這些“變相群租”房也加大了有關部門在依法查處過程中的取證難度。

　　北京市海淀區流動人口和出租房屋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賈虎平：從我們(過去兩年)治理的1萬多套群租房當中，過去以打隔斷為主，最多的十間二十間，這個都有。去年我們治理當中又出現了新的情況，比方說隔斷不打了，拉布簾或者使用上下鋪，這樣規避了打隔斷出租，但是這也是群租的一種新的模式。

　　北京市朝陽區流動人口和出租房屋管理委員會辦公室主任顧洪濤：我們2016年將加強對房產中介等機構的嚴查，對所有在冊的違法群租房，我們要求必須在70天之內完成治理任務。

　　小區物業與“二房東”的曖昧關系

　　在調查中記者發現，還有一條隱藏在大型社區里的群租房“流通渠道”，也是群租現象屢禁不止的重要原因，繼續來看記者的調查。

　　位于北京西北三環附近的這個小區，因為靠近人民大學、北京理工大學等多所知名院校，長年以來都是租房的熱點地區。因此，小區里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職業——流動中介，其實就是流動經營的“二房東”。他們三五成群，看見找房的客源就主動上前搭訕。

　　二房東：哎，姑娘你找什么樣的房子。你領她去看看。

　　這些二房東不僅有大量這個小區里的群租房、隔斷房房源，還提供出租床位和以天計算的臨時短租。甚至還提供便利，讓租客可以再次轉租給其他人。

　　二房東：你說你有床，你自己有床。我們就給你(把上下鋪)拆開，你就拿你的床，你要是沒有你就使我們的(床)，要么按550(每月)一個人，包水電。

　　而在記者調查中發現，這個小區內的多棟住宅都有類似的隔斷房和上下鋪，并且存在多年，也有相關部門進行過查處，但為何屢禁不止呢？

　　房地產經紀機構業務員：跟物業打配合的，怎么抓。

　　情況真如這些房產中介的業務員所說嗎？記者在小區內，找到了一個掌握房源較多的二房東去看房。在他向記者推薦的這套100多平方米的三居室中，通過加隔斷改成了5間臥室，其中3個較大的房間，都擺放了4組上下鋪，住8個人。另外1個小房間和廚房各住一人，總共住了26人。當記者質疑，廚房住人是否違反相關規定時，他卻給出了這樣的說法。

　　二房東李先生：對啊廚房不能住人，那現在咱不也租著呢嗎？就3平方米，放個1米(寬)的床，這我們還租1200(元/月)呢。

　　而在住建部出臺的《商品房屋租賃管理辦法》中，明確規定“廚房、衛生間、陽臺和地下儲藏室不得出租供人員居住。” 既然這名二房東明知廚房不能住人，為何還敢頂風作案呢？

　　二房東：那時候來檢查，廚房我一鎖，(物業)那幾個經理都是我們老鄉。我嫂子一個電話都能給他們約來，薛經理、王經理都沒問題。

　　隨后，記者也找到了小區物業房管科的工作人員，反映小區里有群租房出租的現象。

　　小區物業房管科管理人員：出租房是比較多，一個屋多的住四五十(人)的也有。哪一個小區里頭沒有那種隔斷房的，哪都那樣。

　　物業房管科的管理人員表示，小區內的群租和隔斷房現象確實存在多年，除非有居民舉報，否則他們無權入戶調查或取證。有關部門也表示，在依法查處群租房的過程中，最難的是取證，而且查處后容易“反彈”，因此，依靠群眾舉報是掌握線索的重要途徑。

　　北京市海淀區流動人口和出租房屋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副主任賈虎平：比如我們現在利用社區網格化，包括我們的社區民警，發現群租的情況，去年咱們市政府的熱線電話12345，反饋回來的信息(海淀區)將近2000套。

　　目前，北京市和各區縣都設立了群租房的舉報熱線和流轉規范，有的街道和社區還建立了舉報獎勵舉措，鼓勵群眾提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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