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第54軍軍官慶祝抗戰勝利合影。 葉明 供圖
?年輕時的葉佩高將軍。葉明 供圖
文記者?王玉潔?實習生?楊芷萱
《南僑頌》回海南
在中國遠征軍的作戰歷史中，高黎貢山血戰是繞不開的殘酷一戰。滄海桑田七十余載，人們不應忘記一位從海南文昌走出去的將領，他就是葉佩高，他也是中國遠征軍歷史上第一位渡過怒江的中國將軍，曾率軍參與淞滬大戰、武漢會戰、滇西高黎貢山血戰、騰沖城血戰。
滇西反攻戰的4個多月里，葉佩高屢立戰功，后不僅榮升為54軍副軍長，還深受史迪威將軍贊賞，獲頒美國總統杜魯門勛章。立下赫赫戰功的葉佩高，1922年遠離故鄉北上，參加抗戰后，僅回過兩次海南，一次是娶原配過門，一次是作為戰勝方代表回家鄉接受海南島的日本軍投降。
如今，“葉佩高”的名字也許不為廣大海南人熟知，但他傳奇英勇的一生卻在中國漫長的抗戰史上留有濃重的一筆。所有的紀念日就像充滿魔法的盒子，時間到了，塵封的回憶就會從盒子跳出，進入人們視線。
9月3日，中國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受邀觀賞交響組歌《南僑頌》在海南的演出后，中國遠征軍將領葉佩高之孫葉明似乎還沒從緬懷抗戰先烈的情緒中走出來。他眉宇間的英氣與照片中的葉佩高很是相像，“爺爺的故事，在這時候講述，似也是剛剛好。”
抗戰將領、家里的頂梁柱、血肉男兒……于葉明而言，爺爺有多重身份，雖從未與爺爺見過面，但“葉佩高精神”始終影響著自己及全家人的一生。葉明的祖母是葉佩高的原配劉瓊花，葉明的父輩未曾與葉佩高去臺灣、赴美國，一直生活在大陸，“雖是至親的故事，卻又像是在講述一位英勇先烈的傳奇一生，雖未曾繞祖父膝下，卻感覺無比親近。”
保家衛國
苦男兒成抗戰英杰
出生于1959年的葉明兒時只隱約知道祖父的抗戰生涯，直到成年后，他才從父輩、親友口中詳細了解祖父輝煌的抗戰往事，并以此為榮，不斷鞭策自己。
說起葉佩高的晉將之路，葉明為祖父所折服，“戰亂的年代，能從一個窮苦的農家男兒成為受人敬仰的抗戰豪杰，這是多么不容易！哪一次不是拼盡全力？哪一次不是浴血奮戰？”
1903年，葉佩高出生在海南文昌鋪前鎮高峰村，自幼失去雙親的他與兩位兄長相依為命。生活困苦窘迫，當兵似乎成了一條可以活下去的路。17歲那年，葉佩高離開家鄉文昌，帶著微薄的盤纏奔赴昆明跟隨族兄葉劍雄在云南講武堂學習，后來成為陸軍大學第九期學員。
“祖父還在黃埔軍校擔任過教官，經過歷練和學習，祖父在軍事方面的膽干和學識嶄露頭角。到了1933年，他擔任11師少將參謀長，開始踏上晉升之路。”葉明說，1937年，34歲的葉佩高改任第11師33旅少將旅長。同年5月，他被正式授予陸軍少將軍銜。抗日戰爭中，他率軍在淞滬大戰中表現出色，并因此于1938年升任副師長。而后，其親率11師在武漢會戰中立下汗馬功勞。是年11月，葉佩高代理師長職務，并于1939年成為11師中將師長。但由于他不是黃埔嫡系出身，再加上遭人挑撥排擠，1940年，葉佩高被迫離開了11師。
同年，與葉佩高交往甚密的黃維走馬上任擔當54軍軍長，在黃維的力邀下，葉佩高擔任了54軍參謀長的職務。之后，葉佩高調往198師擔任師長。
“祖父的經歷讓后輩懂得，我們不甘落后，也要順勢而為。”葉明很是感慨，命運的安排似乎總是有其特別的用意，若不是當年葉佩高被迫離開11師，他也許不會擔任198師師長，那么也就無法在中國遠征軍歷史上書寫下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抗戰路上，敵人的子彈不長眼，祖父是從死人堆爬出來的，每次都浴血奮戰，只為驅逐日寇，保家衛國！”葉明說。
晚年重病
囈語難忘滇西抗戰
“鬼子上來了，趕快把機槍給老子架好！”“我看誰敢擋我的路！”葉明聽叔父提起晚年時期的祖父，患了老年癡呆的他終日靠兒女照拂，“但他們常聽到祖父夢中囈語含糊地喊出這些激昂的話。”
仰攻高黎貢，浴血騰沖城是葉佩高將軍直到晚年都難以忘懷的戰事經歷。葉明的叔父葉祖堯在《懷念父親》一文中寫道：“你（葉佩高）說當時艱苦的情形，到了想拔槍自殺的地步，但還是因為你自幼的奮斗經歷及一生的紀律讓你堅持下去。”
1944年，中國遠征軍開始滇西作戰，日軍堅決要把滇西的國際運輸先切斷，而198師承擔著搶先渡江的重任，他們的行動關系著后面整個集團軍渡江的成敗。
5月11日凌晨，在江霧的掩護下，198師強渡怒江。葉佩高的作戰手記上寫道，“怒江很湍急，通訊不通讓情況更緊急，當時部隊被怒江激流一分為二，如果電話不通，就不能指揮和聯絡，部隊也就不堪一擊。”他下了死命令，命令通訊連連長一個小時內必須架通電話線。氣氛一下凝重起來，就當一個小時時限快到的時候，江水變緩了，電話線成功架了起來，隨后的幾天，大部隊順利渡過怒江。
渡過怒江只是戰斗的開始，橫在葉佩高和戰士們面前的還有峰高陡坡的高黎貢山。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黎貢山，氣候惡劣，雖是五月，但山頂最低溫度可達零度。“很多士兵穿著夏天的單衣，頂著毛毛雨，餓著肚子捱過了一天又一天。”后來，當葉明跟隨叔父尋找當年祖父的足跡時，他震驚了，戰爭的發生地讓人無法想象當時的艱險。
實際上，當時日軍已經破譯遠征軍的密電碼，面對遍野的尸骨、敵軍的圍追堵截、艱險的作戰條件、首戰只能勝利不許失敗，葉佩高承受著難以想象的壓力。為了振奮士氣，葉佩高不顧危險沖上前沿，找來當地老鄉，探出一條野獸也不敢走的秘密小路，派部隊繞到敵人后背，在正面佯攻之后發起突擊，殲滅了日軍的一個大隊，并向北齋公房方向縱深。
翻越高黎貢山后，遠征軍將敵人逼入了騰沖古城。騰沖之戰中，198師官兵在城內與日軍展開白刃肉搏激戰40余天，終于在當年9月14日會同友軍將城內日軍全部殲滅。是役，198師傷亡達6千余人，代價沉重。
戎馬一生
言傳身教砥礪后人
海南這片讓他日夜牽掛的故土，葉佩高一生只回過兩次：一次是回文昌娶原配，一次是作為戰勝方代表回家鄉接受海南島日軍的投降。
抗戰結束后的葉佩高漸漸歸于寂寥。其后的軍旅生涯以頗為不幸的際遇收場。同樣歸于寂寥的，是葉佩高那段輝煌的抗戰往事。
“祖父一生素性淡泊，實干而不求聞達，他的赫赫戰績，我們也都是從叔父、從部屬的回憶文章中得以詳細了解。”葉明說，年輕時知道祖父是抗戰英雄，雖了解得不全面，但我始終謹記父親的教誨，學習祖父的不甘于落后，自律自強。
“祖父的作戰手記上還記錄著他學習英文的筆跡。”這帶給葉明等后輩很大的觸動，當時他的身邊并不缺副官、翻譯等，但他仍對自己嚴格要求，學習不止。“不管是父輩還是我們這一輩，都始終謹記祖父的‘自覺自愿讀書’，并將其灌輸到下一代心中。”
每一個征戰多年的勇士往往心懷家國大義，熱愛家鄉故土、熱愛國家這片熱土。“抗戰結束后，祖父解甲歸田，后來去美國，可他始終要求孩子多多幫助國內。”葉明說，云南騰沖一戰結束后，祖父看到騰沖的孩子家園盡毀，沒有學上，就號召鄉紳富豪出資建立一所職業學校并沿用至今。謹記祖父的教誨，葉氏后輩們熱心慈善事業，不僅在家鄉海南捐助了希望小學，還設立了慈善基金會用于慈善事業。
“祖父的能征善戰讓我們驕傲，嚴于律己讓人嘆服。”葉明說，從祖父那一輩起，我們三代子孫都牢牢記住祖父的為人行事準則，“想要幫助別人，自己首先要不甘落后，只有自己努力長成了一棵大樹后才能為他人庇蔭，才能不成為國家的負擔，作出貢獻。”
葉將軍的大將之風已然成為葉家家風。葉佩高的子孫始終不忘家國大義，他們有的身居美國，但也心系國內發展；有的創業致富，心系慈善事業；有的雖為自由職業者，但也樂于傳播抗戰英雄事跡，不讓后人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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